业余写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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屠龙者

很久很久以前,有一名自称屠龙者的少年出现在北方大陆。

少年说,他要去南方,去战胜龙王德拉贡。

人们问他,德拉贡在何方。

少年说,翻南北大陆之间的高山,穿过子夜沼泽的迷雾,泊湖之心会指引勇者的道路,白雾萦绕的小径通往森林的深处,那里就是龙的洞穴。

人们问他,龙不是已经五十年没有出现了吗。

少年说,屠龙者只为最后一击,龙王不灭,我们不息。

人们嫌恶地摇摇头说,你会招来龙王的愤怒,你会给我们带来灾难,离开这里,离开这里,我们不需要屠龙者。

离开这里,离开这里,我们不需要屠龙者。

少年被刀与钢叉赶出了城市,开始在天地之间流浪。少年去了下一个城市,花海围绕着城墙,往来的商人在这洒下繁荣的种子。他站在集市的中央,高举他的剑,诉说他的希望。

他说,我需要勇敢者与我同行。

人们说,我们需要和平与安宁,你带来灾难,带不来金钱。

少年再一次被驱逐,再一次流浪,再一次到了下一个地方。他为他们驱赶野兽,打倒强盗,为他们守卫城邦。

他说,你们可不可以帮我去北方。

人们说,善良的少年,不要去那,那是恶魔的故乡。

你走吧,你走吧,我们感谢你,但我们不能帮你惊醒龙王。

 

走投无路的少年奔向了王城,他踏着风与月光,穿过平原和重重的山岗,水神的甘露沐浴他的身体,太阳神的光辉赋予他勇气和力量。他终于抵达了王城,大道通往芳草尽头高高的城墙。

他拜见国王,国王坐在阴影中的王座之上,臣民们看不清王的面庞,王也看不清那被阴影遮盖的人间万象。

大臣们说,我的王,这个传闻中的少年要去南方。

少年说,我的王,我的身体中流淌的南方人的血,我的家乡毁在了德拉贡的烈火中,我的父母流亡到了北方,我乞求你赐予我祝福,让我夺回我的故乡。

国王说,少年啊,你的勇气让我回想起了动荡的过去,去吧,我的勇士,我的宝剑赐予你无上荣光。

国王从王座上站起来,枯瘦如死去树木般的手拔出了长剑,就如很多年前他下令向德拉贡宣战一样。也是这样的少年,也是这样的景象,曾经的剑圣与术士余威仍在大陆回响。王座后面,老臣的瞳孔中闪烁着耐人寻味的光芒。

他说,我的王,我的王,此情此景,不正如五十年前那两个贼人一样?

那个剑客,和那个术士,他们自称要为您而战,却最后将刀的锋芒指向了自己的王。

正在老去的王颤抖了,他扔掉了宝剑,暴怒地让侍卫杀死少年。老去的王忘了被夺走领土的屈辱,王位已经是他唯一的欲望。

王嘶吼道,你是那两个贼子派来的亡魂。

少年声嘶力竭地辩解,我的王,不要被重重王帐遮盖您的慧眼,巨龙还在蹂躏你的领土,你的臣民等待有人带着他们重返故乡。

老臣冷笑着向王耳语,我的王,少年要带领属于你的子民重返他的故乡,少年也如那两个贼人一样。

 

少年逃了出来,本来斩杀巨龙的剑沾染上的是同胞的鲜血,本来抵抗巨龙撕咬的甲胄满是砍杀的伤痕,少年向着南方逃亡。

少年想,我要去南方,那是两位英雄留给我的希望。

人们不让他接近村庄,又千方百计地阻挠他进入南方,那南北方大陆间高山的线条如飞鹰张开的翅膀,如此美好,碰触不到。

虚弱不堪的少年被独居的老爷爷收留,老爷爷劝他,龙王在南方,不会来北方的。

少年说,南方属于我们,不应属于龙王。

老爷爷摇头,叹息,仿佛看一块顽石一样看着少年。老爷爷为他疗伤,为他擦亮长剑,为他制作新的弓箭。少年看着老人,疑惑能压在心头说不得。

少年继续前行,用屠龙的剑抵抗人们的追杀,用屠龙的弓射杀野兽的贪心。少年终于来到了南北大陆间的高山下,却被困在森林里,林海的深处,神明的光辉都无法眷顾的地方。少年跪在地上,跪在一片月光之中,他的衣服变得破碎,武器在无数次的献血的浸染中变得晦暗。他向天空祈祷,向赋予自己屠龙使命的那两个人祈祷。

我伟大的先驱,至高无上的剑圣与暗影术士啊,如果你们真的还在看着这世人的话,不要让我枉死于此,请让我死在完成使命之时吧。

 

不要愣在这了,少年,让我为你打开通往南方的道路吧。老爷爷说道,他手里的拐杖缠着荆棘,那来自一条人迹罕至的小路,一条通往南方的,不被世人所知的小路。荆棘赠与少年,老人指着遥远的南方。

去南方,那里还有我们的同胞,救出他们。我曾追随两位大人,我想你应该去继承他们的荣光。

少年握着荆棘,尖刺刺破手掌,鲜血滴在南北之间的大山上。他站在山巅,拂晓之后的万丈太阳光辉刺破雾霭,一望无际的南方画卷铺向远方。少年狂奔向山脚,如同少年儿时梦境里指点的一样,山脚下屹立着的无名墓碑旁,有一个身影倚靠着墓碑面朝南方。身影抱着一把熠熠生辉的长剑,已经没有生命气息的躯体披着战甲,暗淡的披风依然散发着昔日血与刀光的威严。少年握住朝上的剑柄,犹豫再三,奋力拔出了长剑。身影瞬间分崩离析,少年仿佛听到了两个人在他身边低语,倏忽之间又飘散消失于黎明的阳光。

 

少年终于到了南方,路途上,苟活于此的人们在他的指引下逃向了北方。

屠龙者,屠龙者,你的威名由我们传颂,愿剑圣与暗影术士保佑你。

少年看着远去的人们,不想告诉他们先驱的名号已经被打上了叛徒的印章。

 

穿过子夜沼泽的迷雾,泊湖之心指引少年的道路,白雾萦绕的小径通往森林的深处,少年终于来到了龙的洞穴。

德拉贡正在预谋着再一次的降临,突然出现的少年打乱了它的计划。德拉贡看见了少年的长剑,想起了很多年前那以狂风之势击退自己的剑客与术士,它感到恐惧,也感到可笑。

它说,人类啊,这等孱弱之躯也要与我战斗吗。

少年说,我为屠龙者,屠龙者只为最后一击,龙王不灭,我们不息。

德拉贡咆哮着说,与你战斗是对我德拉贡的侮辱,那个剑客和那个术士在何方,唯有他们才是我真正的对手。

被人赶出城邦,少年没有失望;面对王的追杀,少年没有恐慌;终于登上南北之间的高山,少年心神也没有丝毫激荡。但是此刻,少年的泪水再也无法抑制,他痛苦地哭泣,尽管敌人就在他的身旁。

 

五十年前的龙袭中,两位大人有如神威天降,他们接受了王的祝福,带领人们厮杀在旷野之上,剑圣与暗影术师名镇四方。

可总有贼子嫉妒两位大人的荣光,毒蛇一样的碎语传给了王,王的战意在风言风语中日渐消磨,对失去王位的恐惧此消彼长。终于一天,支援两位大人的弓箭不再瞄准龙王的侍卫,而指到了术士的身上。

术士最后的死亡束缚没能拦住剑圣的长剑,剑圣咆哮着砍向袭击自己挚友的同胞。这不应是罪名的罪名很快传到了王的耳中,冷酷的王向子民宣布了昔日英雄的背叛,斩断了哭泣的剑圣最后的希望。龙王的奴仆终于反扑,人们只好放弃了南方大陆。

剑圣失魂落魄地背着术士的尸体,他日日夜夜思念着术士,现实的残酷已经拉不住剑圣飞回过去旧时光的心绪。他想起了第一次与术士的相遇,想起了他们一起战胜的敌人,他们曾经在月光下立志成为大陆的守护者,却在爬上巅峰时被全大陆抛弃。剑圣开始憎恨人们,他扛着术士已经冰冷的驱壳,没命地向南北大陆间的高山跑去,他的脑海里只剩下了复仇这唯一的念想。

无形的手抓住了剑圣攀爬高山迈出的第一脚,剑圣无论如何也爬不上眼前的山峰,他跪在地上,向天哭泣。

吾友,为何不让我为你复仇。

剑圣没有得到任何的回答,月光洒在他的身上,正如很多年前他与术士许愿要守护大陆时一样。剑圣沉默良久,在此埋葬了友人。剑圣为友人立起了墓碑,用自己的长剑刻下友人的名字,高举长剑,剑身沐浴在月光之下,他狠狠地将剑劈向大地,万丈威严以高山为界,如虎狼一般扑向南方,所到之处无人能挡,剑圣以一己之力镇住了八方妖魔,生生颠覆了本已了无希望的战场。

剑圣将自己最后一丝思绪送向了遥远的北方,送到了还是小孩子的少年的梦乡。屠龙者的种子已经埋下,生命从剑圣的驱壳中抽离,只剩下那威严仍然为人们镇守着边疆。

 

少年停止哭泣,高举长剑,龙王巢穴里的岩浆火光在刀锋上跃动不止。

他说,两位大人已经离开,五十年对人类来说太过漫长。也许我的能力不能阻挡你的降临,但我已经来到这里,我没有退路。在很多年前,在那个梦中,就已经没有了退路。

屠龙者只为最后一击,龙王不灭,我们不息

 

昔日龙王的巢穴在一夜之间崩塌,将少年和巨龙连同两位大人的往事一起埋葬。没有人知道这个无名的战场,很多年以后人们才发现南方已经变回了人们的南方。

新的城邦在南方大陆建立,新的墓碑也在南方竖起,那些从南方逃回来的人坚信这份胜利来自少年,他们传唱少年的故事,连着剑圣与暗影术士的威名一起高高捧起。

被禁止的故事注定无法成为真正的历史,很多很多年以后,少年和两位大人一起成为了一段只在民间流传的传说,人们质疑这是否真实,却依然忍不住将故事传唱。

只是每夜月光眷顾大陆时,那被人们遗忘的山脚和地下,墓碑和长剑依然散发着淡淡的微光,仿佛温柔的手在安抚守护者们的灵魂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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